在西方眼中,土耳其是下一个伊朗?

除了价值观的分歧,土耳其在中东乱局中发挥的反向作用,也令欧美诸国愈发难以忍受。随着土耳其“离欧回伊”的取向日益明显,安卡拉与西方关系冷却的趋势难以扭转。
不久前在华盛顿举行的核安全峰会上,多国领袖济济一堂。有心者注意到了一个不寻常的事实:向来高调的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没有与奥巴马正式会面。作为北约组织成员的土耳其,也是叙利亚内战、“伊斯兰国”、中东难民等多项国际危机的当事方,土耳其为何得到此等冷遇?更何况,埃尔多安3年前作为政府总理访美时,曾受到奥巴马在白宫玫瑰园的盛情接待。
这传递出一个明显的外交信号:美国与土耳其的关系陷入低谷。最惊人的说法是俄罗斯媒体近几个月的频繁猜测:华盛顿正在与土耳其军方合谋发动“政权更迭”,以至于土耳其军队总参谋部被迫于4月初发表声明,否认军方打算发动政变。
美土关系倒退,不只是因为奥巴马与埃尔多安私交恶化,而是反映了长远趋势:随着正义与发展党的多年统治,土耳其社会不断“去世俗化”,加上埃尔多安日益大权独揽,打击压制世俗派反对力量,曾积极努力加入欧盟的土耳其,与西方世界的“普世价值”渐行渐远。欧美各国开始怀疑,土耳其是否还是西方同盟的一员?
其实,当代欧美学术界的伊斯兰问题研究泰斗伯纳德·路易斯(Bernard Lewis),许多年前就预言了这方面的变化。路易斯主张,随着土耳其社会向原教旨回归,以及伊朗社会的“民主化”,两者的政治文化会逐渐汇聚、趋同——伊朗当然不会被欧美视为盟友,由此推之,土耳其的欧美“盟友”地位,迟早也会成为外界非议的对象。
果不其然,《纽约时报》前几天以醒目的《土耳其还属于北约吗?》一文,讨论西方世界的军事同盟是否应该继续接纳土耳其,结论是:将来,北约无法把土耳其排除在外,但土耳其与北约主要欧美成员在“价值观”和国家利益上的分歧,只会越来越大。
至于土耳其与西方世界距离越来越远的原因,除了欧美朝野不断批评埃尔多安的“专制独裁”之外,同样重要的是双方现实利益愈发严重的分岐。
这一分歧的起源,可以归结到正义与发展党上台不久开始推行的“新奥斯曼主义”外交路线。笔者数年前就指出,新奥斯曼主义代表了一种“离欧回伊(斯兰)”的政策取向。换言之,土耳其正以自身在中东和伊斯兰世界中的位置和利益,取代凯末尔主义主导的“入欧”国策。新奥斯曼主义的明显结果,便是土耳其与“西方桥头堡”以色列准同盟关系的破裂。
土耳其政府近年来的一系列决策,尤其是参与发起叙利亚内战,把有多年成效的“零问题”睦邻政策变成了“全问题”边界,几乎与所有邻国(叙利亚、伊拉克、伊朗、俄罗斯)交恶;同时,与库尔德人的内战重燃,进一步加剧了与欧美世界的利益冲突。
欧美各国认为,土耳其实际上已成为大中东乱局的关键推手,不仅对“伊斯兰国”崛起袖手旁观,更从其石油走私贸易中获利,并且积极支持叙利亚内战中的各种基地组织分支武装。美国情报部门人士新近向加拿大国家电台(CBC)坦言,多亏俄罗斯的军事干预,才使得“伊斯兰国”经由土耳其的石油财政遭受重大打击。
《纽约时报》的文章承认,北约固然乐见土耳其牵制俄罗斯,却不愿因前者的一己私利而卷入一场大战。另外,土耳其在中东的所作所为,愈发同欧美利益背道而驰。
这固然是因为中东难民潮高涨、参加“伊斯兰国”等极端组织的外籍“老兵”回流,以及欧美恐怖主义的“本土化”趋势对欧美各国的安全形成越来越大的威胁,也与土耳其对库尔德人的镇压和军事打击成为美国打击“伊斯兰国”战略的重大障碍有关。
新近“大库尔德斯坦”运动复兴,是埃尔多安对外政策的结果,也造成中东各国利益的重组,尤以以色列为甚。正如伊朗所称,独立的库尔德地区会成为“第二个以色列”。考虑到伊拉克和叙利亚的事实分裂难以挽回,而近几十年来,伊朗政府的国内民族政策在很大程度上“稀释”了该国的库尔德人口,最终,头号输家只会是土耳其。
(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,是《联合早报》特约政治评论员。)
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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